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楼主(阅:9513/回:0)黑洞 柳亚刀 只是为了生存才去守门 你该知道这工作实在很糟 日夜盯着门口,那日夜就日夜走过面前 象是血液从身体里流走 感到死亡迫近
啊,幸运的是我还有一个同事 虽然苍老,不可交心 但仍有呼吸,总算是我的同类 就躺在屋子的一角,酣然大睡 日子在他来说已不新鲜,如同他的面孔 朝向我的面孔沤烂的牛皮纸 有一天忽然对我说∶ “拉上窗帘,我感到很冷……”
的确很冷,潮湿粘稠的声音仿佛来自冰窖 幽深黑暗贮藏尸体的冰窖 让人脊背生寒 我抱进双肩,狺狺的风正打着旋儿从窗口滚来 恍惚有只冻僵的手摸了一下我的脚踝 我惊叫着蹦了起来 “拉上窗帘,我感到很冷……” 他的声音瘦得皮包骨头 搭在我的肩上,催促我向前
但我在窗前愣住了 我看到中午的太阳满地白色的精灵 无声无息地匍匐在空荡荡的街上
树和影子是一对沉默的情侣,正在赌气的情侣 他们的叶子纹丝不动 这时那只干瘦的手又来推我∶ “拉上窗帘,我感到很冷……”
我拉上窗帘,顿时陷进黑暗 无数个人向我走近,又好象所有的东西都离我很远 我说“喂——”,但却无人回答 难道他已走出房间? 惊恐立刻冲过来卡紧我的喉咙,令我 呼吸急促,令我头发发疯 他们拼命想挣脱我的头皮,他们一起大声叫喊∶ “没有活人!没有活人!”
我吓得转身奔逃,“砰——”一声撞上紧闭的房门 回音如此沉闷 “大概是口里正嚼着一块肉吧 最好是不要再去靠近” 这时风又袭来 红色的窗帘跳着舞蹈,轻飘飘 细腰的女鬼 在风中,她唱着飘渺的歌∶ “扑、扑、扑、扑、呜—— 扑、扑、扑、扑、呜——”
必须拉开窗帘,把这幻影消灭 太阳再次照了进来 把室内的一切变成了粉状的颗粒 但树叶仍然不动,仿佛窗外的时光凝固 “拉上窗帘,我感到很冷……” 这声音近在耳旁,惊恐之下 我变得歇斯底里∶“可是窗外根本就没有风!” 他的嘴唇动了一下,那里显然藏着无数个秘密 “窗帘上方有一个隐蔽的通风孔,”他得意的说, “只有将死的人才能够看见……”
我并不相信他的鬼话,任他继续嘟哝∶ “一切都是白费,死亡早已注定; 你我命数相同,快去看个究竟” 这话引起我的暴怒,但我不敢前去查证 也许暴怒来自于恐惧,内心深处总是无枝可依 我一边后退一边反驳∶ “你和我身在两岸,隔着不能涉足的岁月长河 我只是认同于你的呼吸,心灵 是各自珍藏的酒坛 你离我三米,我离你三米 彼此没有危险,彼此毫不侵犯 今天为何你却来诅咒我,说我们都是 将死的人?”
他却不再回答,怎么责问都不再说话 惟有僵直的胳臂伸着,指着窗帘的方向 固执的石头雕刻的路标 是否那尽头真的住着死亡?
我的心不觉揪紧 迟疑地摸到老人的床边 这时他的面容开始渐渐模糊 象岩石风化成沙砾 显然他已经死去 惟有那僵直的胳臂伸着 石头的路标,雕刻着两行字迹∶ “这里是最终的路径 一切都从此诞生” 一闪即失
恐惧里总是寄生着好奇 我壮着胆子向前走去,掀开窗帘 果然看见一个黑洞,深不可测 恍若瞎子的眼睛,不知通向哪里 中间隐约显现出一个面孔,越来越清晰 沤烂的牛皮纸,忽然间被一阵风揭落 露出另一个人的面孔,年轻的守门人 我茫然地摸了摸嘴巴上边 我的鼻孔里 早已没有了呼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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